施樂語說石硯是在“沈落書店”買的, 這家書店24小時營業，裏面有很多舊書和孤品。雲無慮擔心石硯不是個例，決定去沈落書店查看一番。

沈落書店位於東杉區, 雲無慮查了下路線, 發現坐公交車去比較方便。雲無慮拜托紫藤看顧小廟, 只帶了長明燈。

紫藤有些擔心：“不知道那間書店是什麽情況，不如讓小黑一起去，小黑走地下通道，也能跟上你坐車的速度。”

小黑搖了搖尾巴：“汪汪！”想去！

雲無慮：“太高調了，容易打草驚蛇。”

萬一沈落書店真的有貓膩, 且對方道行比小黑高，很容易被察覺出來。長明燈的氣息不易察覺，雲無慮可以輕松偽裝成普通人。

偽裝成紅翅旋壁雀的鬼車鳥落在他的肩頭，附近沒有游客, 鬼車鳥口吐人言：“我陪你去。”

紫藤輕笑了下：“這樣好，就算沈落書店藏有惡煞, 歸塵前輩也鎮得住。”

鬼車鳥願意同行, 雲無慮當然樂意。他側過臉, 對鬼車鳥笑了笑：“前輩, 你可以換個寵物鳥的皮膚嗎, 我們偽裝得徹底一點。”

鬼車鳥搖身一變, 變成一只黑漆漆的八哥鳥, 只有翅膀留下兩抹倔強的紅色：“行了吧？”

雲無慮：“可以了，謝謝大佬。”

雲無慮去搭乘公交，這個時間段, 坐車來綠蔭山森林公園的人多, 去市裏的人少, 公交車裏空位很多。雲無慮坐在靠窗的位置，鬼車鳥飛到窗邊，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：“等你下車我再來找你。”

雲無慮點了點頭，鬼車鳥就飛走了。

有乘客看到這一幕，友善地和雲無慮搭話：“帥哥，你剛剛在和那只鳥打招呼嗎？也太有愛了吧！”

雲無慮回以笑容：“小鳥很可愛，對吧？”

乘客其實沒看清，但語氣肯定：“可愛，小鳥都可愛！”

下車後，鬼車鳥飛過來，落在他肩頭上。鬼車鳥不動如山，霸氣側漏，雲無慮長相清俊，看起來有些文弱，形成強烈反差，引得路人頻頻側目。

鬼車鳥側頭看向路人，他們又紛紛轉開目光，沒人敢上前搭話。這鳥的眼神有點兇！

手機導航搜不到沈落書店，雲無慮搜門牌號，得到了一條最優路線。他跟著導航走，進入一條舊巷子，這裏建築低矮老舊，有些房子種著花草，收拾得特別宜居，有些房子因為空置長滿了野草。

“114號……是這裏。”雲無慮停下腳步，往旁邊一看，114號建築的一樓確實是一間商店，但門口沒有招牌，看起來已經倒閉了。

有點古怪。

雲無慮想給施樂語打個電話，轉念一想，先在網上搜了下沈落書店。

他只搜到兩條和沈落書店相關的筆記，都是近期發布的，內容看起來很正常。

他換了個關鍵詞，搜本地“24小時舊書書店倒閉了嗎”，這次搜出來的信息多了一些，有不少市民表示，邂逅了一間很有格調的24小時舊書書店，想再去第二次時，書店倒閉了。

而市民口中的書店，名字和位置都不一樣，其中最早的動態距離現在不過半年。難道，這是一間只能去一次的書店嗎？

雲無慮撥通施樂語的電話：“樂語，你有書店老板的聯系方式嗎？”

“石硯有張售後卡，上面有書店的聯系方式。”施樂語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沈落書店消失了。”雲無慮垂了垂眼睫：“你現在在哪，可以把書店的聯系方式發給我嗎？我需要找到這間書店，判斷它是否危險。”

施樂語吸了一口冷氣：“我以為只是石硯有問題，原來書店也不簡單嗎……我還在綠蔭山寫生，也沒有保存在手機上。情況緊急，我先回家幫你找聯系方式。”

“等一下，”雲無慮問：“那張售後卡時效多久？”

“七天……”施樂語突然拔高聲音：“完了，今天是最後一天！”

雲無慮的心臟也提了一下，這間書店神出鬼沒，過了售後時間，售後卡上的聯系方式一定會失效。到時再想找到書店，可就更難了！

雲無慮說：“石硯盒子上可能沾有陰氣，你去城隍廟找紫藤，讓他和你一起去找。我等你們回信。”

施樂語立即回答：“好，我這就去！”

雲無慮離開舊巷，在附近找了間咖啡廳等消息。他給自己和長明燈點了咖啡，給鬼車鳥點了份果切，他們坐在戶外，鬼車鳥站在桌子上，斯文地啄食水果。

鬼車鳥身上有種奇異的魅力，不管在做什麽，總能吸引來不少關註。因為吃到美味的水果，鬼車鳥的氣息柔和了不少。遇到有路人想拍照，鬼車鳥還心情很好地展開翅膀，“唰”的一下，又美又颯！

路人們直呼漂亮。

雲無慮看著神情驕傲的鬼車鳥，捂了捂臉，怎麽辦，好像把大佬的畫風帶歪了。

這時，紫藤打來電話。雲無慮迅速端正坐姿，進入工作狀態：“找到了嗎？”

“嗯，發給你了。”紫藤淡聲說：“石硯盒子上有一點陰氣，我清理掉了。”

雲無慮看到了紫藤發來的一串電話號碼：“辛苦，我聯系試試。”

紫藤：“好，註意安全。”

雲無慮帶著鬼車鳥離開咖啡廳，撥打沈落書店的電話。他打了三遍，對方才接通，是個懶洋洋的女聲：“我是沈落，請問有什麽事？”

“你好，我老板之前在沈落書店購買了一方石硯，昨天發現質量有些問題，想要申請售後。”雲無慮說：“請問你們還是24小時營業嗎，我現在就可以帶上石硯去店裏。”

書店老板竟然沒問是什麽質量問題，直接道：“書店搬了，你來一樹路114號吧。”

又是114號，書店老板對這個門牌號很執著啊。

“好的，”雲無慮語調輕快地問：“可以帶寵物鳥進書店嗎？它很聰明，不會給書店添麻煩。”

“可以啊，”書店老板爽快地說：“我喜歡聰明可愛的小鳥。”

新地址離這裏很遠，而且交通不太方便，雲無慮打車過去。

汽車抵達目的地，司機師傅提醒：“帥哥，你得下車往裏走，114號不臨街，裏面太窄了車進不去！”

雲無慮道了聲謝，下車往小巷子裏走。天色陰沈，舊巷子裏采光極差，走著走著，一抹暖光出現在眼前。在狹窄的巷子裏，開著一間暗紅色門面的書店，墻上爬滿月季，透過被鮮花簇擁的玻璃窗，可以看到堆滿書籍和字畫的室內。

鬼車鳥落在雲無慮肩上：“鮮花和門面都是幻術，而且是很高階的幻術。”

“進去看看。”

雲無慮推開書店門，系在門上的鈴鐺響了一下，站在吧臺後的年輕女人看向他，彎了彎唇：“我是沈落，你是來退石硯的嗎？”

沈落留著齊耳短發，戴著一副黑框眼鏡，五官平淡，氣質卻有些妖異。

“對。”雲無慮打量了下書店，裏面一個顧客都沒有。

沈落註意到他肩上的八哥鳥，手肘撐在吧臺上，微笑道：“你養的小鳥很漂亮啊。”

鬼車鳥撲棱了下翅膀，強行賣萌：“啾啾！”

雲無慮：“……”

“真可愛啊。”沈落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，看起來很無害，她朝雲無慮伸手：“石硯給我吧，我給你退錢。”

“啾啾！”鬼車鳥突然飛向書店深處，雲無慮歉意地看了沈落一眼：“不好意思，它平時沒那麽調皮，我去把它帶回來。”

沈落道：“沒事，不用緊張。”

雲無慮去找鬼車鳥，一路上不動聲色地觀察書店，排查有沒有危險物品。鬼車鳥停在墻角的籮筐上，裏面放著一堆舊畫卷，散發著淡淡的陰氣。

雲無慮拿起其中一卷，身後驟然響起一個聲音：“啊，這些是我的舊作，忘記收起來了，是非賣品哦。”

雲無慮回頭看，沈落倚在書架旁，臉上掛著淡笑。

雲無慮從容問道：“可以欣賞一下嗎？”

沈落很好商量：“可以，但都是些人物肖像啦。”

雲無慮展開畫卷，這是一幅人物工筆畫，畫中的女人栩栩如生，仿佛隨時會從紙上走出來。雲無慮從來沒見過這麽細膩的畫紙，觸感有些像皮膚。突然想到什麽，雲無慮掌心一冷，趕緊卷好畫卷，放回原位。

雲無慮誇了句：“畫得特別細膩。”

“謝謝。”沈落主動捧起“八哥鳥”，笑著點了點它的腦袋：“調皮的小家夥，我請你吃面包，好不好？”

鬼車鳥繼續賣萌：“啾~”

在回吧臺的路上，雲無慮發現了一本氣息不太對的舊書，他抽出來，快步跟上沈落：“沈老板，我想買這本書。”

沈落接過舊書，蹙了蹙眉：“抱歉，這也是非賣品。”

雲無慮說：“我真的很喜歡這本書，可以出雙倍的價格。”

沈落看著他的眼睛，似真似假地說：“這本書裏面可能藏著精魄，不能賣，賣了可能會傷到你。”

雲無慮嘆了口氣，從背包裏拿出石硯：“那你為什麽要把這塊藏有殘穢的石硯賣給畫家？殘穢差點奪走了畫家的肉身，出了這種問題，你要怎樣售後？”

雲無慮釋放靈氣，還原石硯上失效的血咒。

沈落露出驚訝的神情：“我檢查過了才出售，當時確實沒有發現殘穢氣息。等等，你不是普通人……你的目的不只是讓我售後吧？”

雲無慮敲了敲手裏的石硯：“無證經營，店裏存在大量隱患，出售的物品險些釀成事故。請你跟我走一趟吧。”

沈落的臉色變了變：“去哪？”

雲無慮：“綠蔭城隍廟。”

“沒有仔細檢查石硯，是我的問題，我會想辦法彌補畫家。但是……恕我不能關店！”沈落攤開掌心，祭出一個卷軸，轉身就逃！

書店裏的書籍和寶物迅速消失，被卷軸收了進去。燈光變得黯淡，幻術瓦解，墻壁和家具露出破舊的真面目，天花板上布滿了蜘蛛網，這是一間不知道廢棄了多久的屋子。

沈落即將離開書店，“八哥鳥”出現在她面前，擋住去路。

沈落的皮膚裂開幾道縫隙，露出森森白骨，她呲了呲牙：“你是精怪吧！一只黑八哥還是別不自量力了，再攔我，我就不客氣了！會、會揪禿你的尾羽！”

“八哥鳥”露出真身，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沈落，九顆腦袋齊齊看向她：“原來是只畫皮鬼啊。你要揪我尾羽？大可試試。”

畫皮鬼的眼鏡都快裂開了：“……我靠！”

她是近視多少度，才會認為這玩意兒可愛啊！這哪裏是可愛的小八哥，分明是要命的九頭鳥啊！雖然名字裏都有個數字，但屬性天差地別啊！

畫皮鬼身體抖得像篩子，仍舊不想放棄，轉身沖向雲無慮。抓住這個文弱人類，還有活路！

長明燈魂靈現身，拋出一團魂火，灼傷了畫皮鬼的畫皮。

畫皮鬼麻木了，放棄了，頹廢地坐在地板上：“打不贏，認栽了。”

卷軸已經合上了，鬼車鳥化作人形，握住卷軸，這法寶認主，她拿不動：“拒不配合，現在你多了一項襲擊城隍的罪名，性質更嚴重了。卷軸沒收了，快解開法術。”

畫皮鬼再次傻眼，她沒想到這青年是城隍啊！

她不敢再心存僥幸，乖乖交出卷軸。

雲無慮問：“還有件事需要確認，籮筐裏的畫卷是什麽？”

畫皮鬼說：“都是我的畫皮，但那都是施了法術的紙張，不是真的皮膚！”

雲無慮：“嗯，接下來有兩件事等著你做，一是追溯訂單，回訪顧客，排查還有沒有出售過危險物品。二是，你需要向畫家負責。至於判罰，要等冥府通知。”

雲無慮帶著畫皮鬼離開，踏出書店後，這棟建築完全恢覆原貌，沒有鮮花沒有暖光，只有一室陰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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